爬烟囱的人

●邱力

农历十月初一前一天,我和锦云决定回乌拉镇给我们的父母送寒衣。说来惭愧,之所以要回老家是因为我被一个奇怪的梦纠缠不休,并非是我发自内心为故去的老人尽孝道。

我梦见自己在爬烟囱。

烟囱的样子和当年镇造纸厂里的那根一模一样。自从我和锦云20年前离开镇造纸厂,到瓮城立足并从此成为城里人后,那个厂子以及那根巨大的烟囱就像许多无法挽留的青春时光一般渐行渐远了。可最近不知怎么了,这根通体用红砖砌成的60米高的大烟囱竟撬开了我的梦之门,牢牢地插在我的梦境中。我在不停地向上爬,烟囱也在不停地向上生长。爬上去 的途径是嵌在烟囱里的细钢筋梯子,手抓足踏下,梯子摇摇欲坠。我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也不知爬了多久,直到从半空中摔落下来,这个梦才戛然而止。

我还梦见了我的父母,他们在另一个世界的日子依然过得紧巴巴的,这一点从他们身上穿着的那些几十年如一日的衣服可以看出。天都这么凉了,他们冷得瑟瑟发抖,冷得连话都说不连贯。无论我们怎么使劲听,也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他们大概是盼望我们烧点儿过冬的衣服吧。按照乌拉镇的习俗,农历十月初一寒衣节是非常隆重的,和清明节啊、七月半啊相比也毫不逊色。锦云掐指一算,没几天就要到寒衣节了。季节的车轮正驶向寒冷的冬天,恍恍惚惚间,一年又将到头了。在城里生活这么多年,我们把过去的一些老习俗都丢掉了。我们只在清明节回去上坟扫墓,其他年节几乎全都按兵不动。难怪我的父母要托梦来,他们是生我的气了啊。这样一想,我觉得更是必须赶在农历十月初一前启程,去老家走一趟。

我们是坐微帮顺风车出发的。

原来我打算去车行租一辆轿车,以前也这样干过。开着租来的轿车驶入乌拉镇,硬着头皮买条 烟逢人就发。作为从镇造纸厂走出去的《瓮城日报》临聘记者,我虽然谈不上衣锦还乡,起码也算是混得人五人六的了。这一次,锦云说是一个朋友帮忙叫的顺风车,没必要花租车那冤枉钱。那辆黑色锃亮的7座本田商务车准时来接我们,司机是位中年汉子,摁了两声喇叭后,就在车上等。一路上,车上就我和锦云两个乘客,倒像是我们的专车。车子坐不满司机跑一趟就吃亏了,也不知司机是怎么想的。我先是和锦云坐在第二排,后来看司机闲得无聊,就换到副驾驶陪他聊天。锦云独自坐后排,一会儿就睡着了。司机剥了颗槟榔在嘴里嚼,问我要不要来一颗。我说,不要,这东西吃多了不好,容易得口腔癌。司机说,没办法,戒不掉,都是熬夜熬出来的毛病。司机是乌拉镇人,以前农忙时种地,农闲时跑货运,现在乌拉镇开发乡村旅游,打造百年文化古镇,来镇上的游客日益增多,就加盟跑起了微帮顺风车,比货运省事,来钱也快。听我口音也是乌拉镇的,司机的话匣子就打开了。我做记者多年,习惯成自然,遇到点新鲜事就好奇。过去喂猪种地的村民如今吃上了旅游饭,这个题材蛮有意思的,我说,农民变老板,日子越过越滋润啊。司机噗的一声吐掉槟榔,屁的老板,我只是个打工的,真正的老板是*毛!*毛?难道是他?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你说的*毛是不是学名叫*国昌的那个人?”“是啊,就是*老板*国昌。现在发了,又开饭店又搞房产,连这个没有营运资格的微帮顺风车都被他垄断了。听说古镇改造项目也是他在搞。”听了司机的话,我心里咯噔一下,把车窗开了,一股冷风扑面而来。锦云醒了:“谁发了啊?说来听听。”“那个*毛*国昌啊。想当初……”说实话,我根本就没有半点回首往事的兴趣,特别是这个*毛,一想起他的样子和所作所为就不舒服。可锦云一听,来了精神:“我就说嘛,人不可貌相。想当初,他落难时,你可是帮过他的啊。”我挥了挥手,不想提那些破事。

车子中午抵达乌拉镇。下车时,我准备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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