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艳青秾翡翠城

■罗灯光

城大了，楼高了，桥多了，变化是不容置疑的。

不变的，是啁啾的鸟声，是流溢的绿色，还有青春的品质。

回到五指山市这个原本叫“通什”的山环水绕的盆地，心，就年轻成湿润的春风，把一城枯萎的往事吹绿。

上世纪八十年代，作家张跃虎有感于通什遍植热带树木，满城皆绿，连雨丝、熏风、云朵也似被山光水色泡绿，称它为“翡翠城”。到了菠萝蜜开花挂果时节，枝丫上悬着水桶般的菠萝蜜，大街小巷都流荡着浓郁的芳香。晶亮的南圣河，蜿蜒起伏，一唱三叹，穿城而过。从阿陀岭上眺望，河水有如一条飘带，系在通什这位天生丽质又清水出芙蓉的玉女腰间，把她装扮得婀娜多姿，潇洒飘逸。

通什，黎语意为“肥沃的河谷”，树多景美。而我记忆中的通什，人比景更美，是个“青春城”。通什原住民不多，七八所大中专院校的学子成了引人注目的群体，加之众多垦区和山乡妹子的加盟，这座当年的海南黎族苗族自治州首府便呈现绚丽的色彩，充满朝气和活力。

当时的自治州文化局，干部都是各个文艺行当的名家，譬如作曲家陈光洲、黎族舞蹈家*爱香、华侨戏剧家陈亮等等。其中有两位名角让我印象深刻，一个是自治州琼剧团旦角“大眼睛”，一个是自治州歌舞团舞蹈演员“山里红”。

“大眼睛”平日里不穿行头、不施粉黛的样子，仿佛山谷水岸的槟榔树清纯可爱。那一双丹凤眼，好像会说话一样，偶尔咕噜一转，闪射出一片霞光。尤其那嗓音，好似南圣河水叮咚流淌，又似甘工鸟声婉转悦耳。“大眼睛”从艺不足十年，竟参加了十个大型琼剧的演出，担任了其中八个剧的主角，所扮演的《驸马外传》之李少莲、《七仙女》之七仙女等，活灵活现、惟妙惟肖，为同行所津津乐道。自治州琼剧团组建后，打造两出大戏，两个主角均由她一人担当，表演优雅轻盈，自然得体，举手投足、一招一式都体现着角色的性格和精神风貌，具有很强的表现力。

“山里红”来自五指山区，五条河水哺育她肌肤雪白，明眸顾盼自若，芳唇开启百媚生，好似一株带露绽放的五指山桃花。“山里红”毕业于广东舞蹈学校，她先后在《槟榔醉》《赶海人》《高山流云》等十余个舞蹈中，塑造了被誉为“流动的美”的舞蹈形象。她跳起中国歌剧舞剧院孙玳璋、梁克祥的《椰林情话》时，优美的舞姿、流畅的线条、喜悦的面容、羞涩的眼神，完美演绎着那个情窦初开的黎家少女。“山里红”的玉照还上了自治州杂志《五指山》的封面：暗红的背景下，着一袭素洁质朴连衣裙，那温柔青涩的神情，那圆润高贵的气质，总让人想起不知是哪一幅西洋名画。

其实自治州歌舞团就像一座百花园，姹紫嫣红，“山里红”不过是众芳中的一株艳丽。

通什四季如春，午后气温有所上升，天就会下起霏霏细雨来。雨丝轻轻飘洒，熏风徐徐吹拂，青枝绿叶微微颤动，在如此温馨缠绵时段，自治州歌舞团的妹子逛街来也。

戴望舒的“雨巷”是一种情调，通什的“雨街”是另一种情调，走过来的自治州歌舞团的妹子也如丁香一般，撑着的不是油纸伞，而是鲜红色的折叠伞，可同样是美的旗帜。女孩子们袅袅婷婷，款款而行，在碧绿的映衬下格外养眼。每每此时，“后生哥”就在面街的店铺假装喝茶，胆子大点的站到街边菠萝蜜树下避雨，闻到夜来香那样的气息飘来，眼睛便直勾勾地，瞧着那时髦的连衣裙旋动满街风雅，直到鲜红的雨伞游离了视线，这才大呼“过瘾”，心里比那菠萝蜜还香甜……

时隔多年，再次站在满山翠色的通什街道上，时时忆念的影像和情景如久酿的一坛酒，开坛时，浓香四溢，闻香辄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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