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越友谊

我在南海舰队工作五年，接待过不少来访的外宾，其中多次接见越南北方来参观学习的人员。我也曾率人员进行过两次出国访问，而这两次都是去越南。我亲身体会到了中越人民之间的深厚友谊。

一九五六年我调来南海舰队不久，十月八日，在广州石榴岗和舰队其他首长一起，接见了由我们代训的越南海*炮艇大队的领导干部，并宴请了大队全体人员。我们舰队是一九五五年四月接受代训任务的，一九五六年九月二日训练结束，十月二日该大队来广州参观，十月二十八日离海南岛回国。这次，我国无偿地赠送四艘炮艇给越南民主共和国。

一九五八年五月十日，越南人民*总参谋部海防局参观组，在海防活动处处长阮葵率领下，由我们海*司令部一位科长陪同，从北京来舰队参观访问，商谈在广州建造的高速护卫艇接交问题，和了解护卫艇部队编组、指挥、训练等情况。下午，方正平*委、桂绍彬副*委、邵震参谋长和我接见了该参观组。后来，方正平*委又专门邀请他们座谈了一次，越方很满意。

正在广州建造的高速护卫艇，型号属55甲。这种新式巡逻艇刚造出来，在我们舰队还没有开始装备，为了支援越南人民的斗争，我国决定首先满足他们需要，由南海舰队负责监造、试航、验收和交接工作。舰队专门成立了验收委员会和接船训练大队。验收委员会由舰队修理部部长郭文声任主任。接船训练大队由张瑞任大队长，王兰芝任*治委员，共有干部战士七十五人。自一九五八年九月二十五日至一九五九年十二月二十三日，越南海*先后派来三批接艇人员共七百七十四人，在我舰队接艇和训练活动共十个月零二十一天，接回护卫艇二十四艘。整个活动历时一年零三个月。

训练先是在海南岛进行，后来搬到了东莞沙角。舰队所属各单位都像对待自己部队一样爱护和关怀接船部队，而且有过之无不及。这时，我们部队的条件较差，但对代训的越南人员是特殊对待的，有段时间主副食品比较紧张，我们就专门派人到各地方去联系解决。首批来学习的炮艇大队一百三十余人，到达后第三天进行了第一次体检，发现患过疟疾的六十八人，患过痢疾的十一人，其他病的三十一人，体质多属较弱，平均体重五十二点六九公斤。经过一个月的防治与保健，第二次体检，消除了疾病，平均体重增至五十五点八三公斤，增加了三点一四公斤。参训人员和我们穿一样服装，从日用品毛巾、袜子、香烟、火柴、草纸到津贴费等，全部由我方供应，有的用不完就积存起来，准备回国后使用。积存的津贴费，走时根据他们的要求，都兑换成越币，供他们带回去接济家庭。记得有一次他们大队长提出来，家里母亲害病，希望能解决一点人参。下面不好解决，反映了上来。这是超出供应范围的，也没有先例。但是舰队考虑到中越友谊，作为特殊情况，按礼品来处理，还是解决了。虽然数量不多，可以体现出我们上上下下维护中越友谊的心情。

训练上完成了单艇第一、二、三科目和大队第一、二科目训练，进行了外膛枪射击、炮长射击、编队对岸射击、单艇对空射击以及爆破训练等，使他们熟悉本艇的各种武器装备器材的性能，指挥员能独立操纵、指挥单艇和编队执行任务和组织训练。训练大队的同志抱着满腔热情，手把手，包教保学，毫无保留地把技术传授给他们，想尽办法帮助他们学好。出海训练中，有的自己晕船，还积极照顾越方人员，送茶倒水，倒吐桶，拿出自己的水果给他们吃，使他们很受感动。越方人员学习也很认真，取得了较好的成绩。初期，有的人在业务技术上和安全保证上还对我们有些不信任，如艇越方实习人员在*埔练习离靠码头，不听从中国艇长右满舵的意见，而用左满舵，造成碰船事故;艇机器烧坏离合器弹子盒，也是我们叫加油，而他们没有加油所造成的。艇他们提出机器冒烟，我们检查后认为没问题，他们不相信，坚持要试验，要求送工厂返工，后来我们又专「1组织了试航，结果证明没有问题，他们也表示满意。通过实际行动，逐渐消除了不信任，更加密切了两国*队之间的关系。

我们这种无私援助的精神，也体现在配件的供应上。所有我国赠送的艇只，除国旗、信号旗外，完全按照我们部队的配件规定，一一配发。越方人员表示自己国家穷，要求多给些东西。艇上排保养时，本来只计划保养水下部分，因为是新艇，舱内不需要保养，他们也要求再油漆一遍。火炮的高温油漆本来很好，也用普遍油漆又油了一次。在返国装油时，想多装油，结果超出标准，油流出到甲板上。临走时，还开出好几页的物资申请单，其中不少是不属于接艇范围的。

我们本着“尽量满足要求”的精神，只要合理的，能办到的都予解决。训练中的器材，更是保证需要什么就给什么，需要多少给多少。

每一批训练任务完成后，训练大队*委都要与接船大队*委交换意见，护送他们回国后与越南海*局领导干部交换意见，越方均表示很满意，还送给我们锦旗和相本等礼品。每次护送他们回国，舰队都要专门开会研究。我曾经主持过这样的会议。接受训练的越海*人员，从干部到战士，和我们的部队相处都很好，认为中国是他们真正的后方，来到中国就如同回到了家一样。

第一次访问越南，是由我带领一些海*同志去的。我第二次去访问越南，是在接见了第三批越南接船人员之后去的。一九五九年十一月八日，奉总参谋长罗瑞卿的命令，组织赴越南*事技术组，空*的徐深吉同志任组长，我任副组长。任务是进行*事技术的考察和协助有关*队装备、边防、海防和空防等工作。

我们一行十多人，十一月八日由北京到达南宁，十日下午到达河内。在机场迎接的有越南人民*副总参谋长*文泰、陈文光、总*治部副主任黎光道及各*、兵种的主要负责人和我驻越使馆的参赞。十一日上午，越南人民*武元甲总司令接见我们，并举行晚宴。同日，*文泰副总长代表越南国防部同我们商量和安排了技术组在越工作的计划，分三个阶段:听取情况介绍;参观;交换意见。十二日上午，胡志明主席和范文同总理在主席府接见我们*事技术组全体人员。徐深吉同志一个个作了介绍。我因为第一次访问时，胡主席已经接见过，认识我，未等翻译开口，他就向我点头致意。胡主席对广东很有感情，那次见面时，他就特别问道:“你们这里有没有广东人呀?”六十年代我任广州市长时，又接待过胡主席的来访，他还讲到这两次会面的情景，十分亲切。

十一月十九日结束了第一阶段工作。在出发参观前，我和徐深吉同志到武元甲总司令家里商谈，他的夫人出面为我们举行了家宴。

越方热烈欢迎我们去考察了解情况，要我们到各个*区都跑一跑，说他们需要援助的方面很多，量很大，希望我们了解以后，如实向中国*的*委汇报。这次我们在越南待了两个月零三天，除越北*区外，其他四个*区也都到了，参观了海*、空*、炮兵、*事学校、机场、港湾、工厂等。越方要我们多听多看，总的意图是说明他们国防力量薄弱，困难多，特别是在装备物资方面。范文同总理和我们谈话中，曾三次代表越南劳动*中央*治局，对中国所给予的援助，寄予很大希望。上上下下，口都张得很大，除人民*总参谋部提出具体要求外，下面各个*区也提要求。我们每到一个*区都有宴会，司令*委都出面，来一次汇报，接着就提出要东西的清单。在*事学校，也提出清单来，主要是教材和设备器材。在河内以及和一些*区的接触中，给我们一个突出印象是越方准备和美国作战，许多要求都是按这场未来战争的需要提出的，要给他们装备多少部队，要把仓库修好，除了在边界附近修，还要在我们后方修。要求提供的物资数量，要比他们当时现有的部队的需要多好几倍。而且安排了时间，什么时候送多少，什么时间在哪里修建仓库，等等。

我们到越南来之前，张爱萍副总长交代任务时讲到，对援助越南，中国的态度是，凡是他们需要的，只要我们有，就给。但技术组不承担具体任务，只听，不表态。

在河内我们住的宾馆，是原来法国的总督府，设备算是很不错了，就是洗澡盆小一点，坐进去就不能动。伙食也比较好，经常都有水果，如著名的龙牙香蕉，还有胡主席家乡的柑子，水特别多，一剥皮就流了。我注意看了一下，从使用的餐具到部队装备的大炮、机枪、步枪、手枪，都来自我国。

我国新造的半自动步枪，我在国内还不曾见到，在那里先看到了。这我一点也不奇怪，因为55甲高速护卫艇，我们也是首先送给越南部队的，说明我们对兄弟国家的真诚援助，大家都感到这是理所当然。越方了解这一点，所以他们也不讲客气。虽然他们知道，我们也不是没有困难。在参观中还发现，一九五八年春交货的十二艘高速护卫艇，到一九五九年十一月，已经有八艘进厂修理，水下钢板锈蚀得很厉害，说明保养很不够。还不按操作规程乱动机器，以致发生故障。其他装备器材的维修保养，也有不少问题。

去奠边府参观是副总长陈文茶陪同的。到达的头一天晚上开了个舞会，把地方干部也请来参加。后来到了傣族居住的地方，在一个大房子里开晚会欢迎，演唱的有少数民族的歌手。这里是山区，文化比较低，讲话跟广东话相似，很多地方有关帝庙、诸葛亮庙。这里妇女劳动很好，重活轻活都干。中年以上的妇女牙都黑得发亮，没事就嚼槟榔，和我国海南岛少数民族地区类似。我们参观了鸿基煤矿、南定纺织厂。这个纺织厂的机器有老有新，新的都是中国援助的，所用原料棉花也由中国供应。因为工艺水平不高，织成的布卖不出去，又由中国买回来，给我们介绍的人说着笑了，我们也笑了。

一九六O年一月十一日上午，我们在越南国防部向越*委汇报，由武元甲总司令主持。汇报完毕后武元甲讲了话，大意是:听了你们的意见，我们很受鼓舞，表示热烈欢迎。我们很重视这些意见，要在*委讨论，尔后报告越劳中央。当天晚上，范文同总理请我和徐深吉同志到他家里便宴。十二日上午，同武元甲总司令作了第二次交谈。晚上，武元甲为我们举行了欢送宴会。在越南活动期间，我们和武元甲总司令接触比较多，他和我们很友好，见了面随便谈。

武元甲为人很活泼，很爱开玩笑。在欢送宴会上，他讲了许多感谢中国*府和*队的话。因为我们是在一九五九年十一月去的，一九六O年一月十三日离越回国，刚好占了两个年头，所以武元甲在讲话的末尾开玩笑说:“你们这次来，时间不长也不算短，刚好是两年、两个月零十三天”。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我到现在还忘不了当时那种友好的气氛。但谁能想到言犹在耳，竟反目为仇，拿我们援助的东西来打我们。不过我相信，越南人民不会忘记这一切。中越两国人民之间的传统友谊是会长久存在下去的。